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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金花晚清名妓倾倒西方,桑榆晚景甚凄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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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赛金花

生卒:年~年

籍贯:安徽黟县

本名:赵彩云,又名傅彩云

朝代:清朝

评价:赛二爷

墓葬:北京陶然亭公园

赛金花名噪大江南北,更倾倒西方,是晚清大名鼎鼎的人物。她一生姻缘分分合合,极富传奇色彩,由妖冶风流的妓女,到状元郎之妾,钦派公差夫人,又沦为青楼名妓,可谓几度浮沉。

国家危难之秋,八国联军打进北京烧杀淫掠,赛金花凭着自己高超的手腕,用美色制服联军主帅瓦德西,以一己之力拯求斯民,誉满京华,达到一生辉煌的顶点。然而天妒红颜,在阅尽人间冷暖之后,叹别苦影,孤守余生……

一、傅彩云喜嫁状元郎,赛金花芳名动异邦

赛金花,原名傅彩云,其父原是徽州一名太守,洪秀全太平天国起义时,太平军攻占徽州,赛金花的父亲被义军杀死。其母便化妆带赛金花及其姐姐迁到苏州,以帮佣收入为生。不久,赛金花的母亲因惊吓、劳累,一病不起,魂追夫婿去了,仅留下年幼的赛金花和稍长的姐姐傅秀云。不得已,傅秀云看着年幼的妹妹,想起母亲临去时让她照看妹妹的遗言,无奈进入娼门,以卖笑所得,养活妹妹傅彩云。

彩云生性放荡、性急、好强,有心计,她小小年纪便和城北洪员外的独子洪文卿相好,两人一有时间,便去外面野合,翻云覆雨,却也不亦乐乎。

然而,彩云知道,这样不是长远之计,要想发达,必须先中功名。于是一天,她郑重和洪文卿计:“文卿,我们不能这样了。你要想娶我,必须考中状元,否则今生永不相见。”说完,便一个人去了。文卿在后面又急又恨,却又知道彩云的脾气,于是一发狠,决定回家读书备考,从此,两人互不见面。

几年以后,洪文卿学成,参加当年的秋试。不久结果报出来,洪文卿中第了,并且是鳌头独占,头名状元,殿试之后,出巡各地,春风得意,家里当然得到了喜报,这下洪府更是门第生辉,声价十倍。公元年春天,洪文卿返回北京,忽闻父丧,乃告假归来,守孝百日之后,将阿四找来。

这个阿四,本是洪文卿的一名小书僮,在洪文卿闭门读书期间,便是阿四在洪与傅彩云间传递信息,但久而久之,阿四对傅彩云倒生出许多情愫。

苏州河畔一排华丽诱人的画舫,入夜更是灯火辉煌,成为狎客、妓女的会集地。

其中一艘“彩云舫”,高悬一对大红灯笼,上书“彩云画舫”字祥,室内陈设与众不同,豪华而艳丽,进入如登仙境,名妓傅秀云、傅彩云两姐妹,便是这画舫的主人。

酉时刚过,这座画舫的正舱花厅中,高朋满座。这时的傅彩云,更为成熟了,15岁的年华,一口吴依燕语,委婉动听,亭亭玉立,仪态万千。她正在妖姿媚态的应酬宾客,笑容可掬,忽地,她的帖身丫环湄娘进来,与她悄语了一句,傅彩云立即对在座的客人们说:

“各位嘉宾稍坐,我有点事稍误片刻,立即就来。”

原来是一名河南绸缎商人用一千两银子把她包了。傅彩云一个人在等他,然而,过了许久,也未见他来。

过了一个时辰,河上灯火稀少了,预定的遣宾却不见人影。子时又过声,傅彩云倚窗凭座,皓月当空,若隐若现的无数星座与皎皎的玉兔,投影于河面荡漾的清波,星光闪烁,水影婆娑,天上万里无云,清风徐徐,显得异常的宁静。

楼梯响了,声音清晰,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傅彩云却突然紧张起来,坐在床沿,像花烛之夜的新娘子,在心情激动地等着新郎,内心忐忑不定。

客人掀帘而入,修长的身材,使阁楼看来很矮狭,却见他略一巡视,便向床沿走过去,傅彩云所坐之处背光,且灭了灯光,看不见来人的面孔,但显然发现来客领下,有五绺胡须,判断年龄大约在三十以下。客人止步,沉声说:“为什么灭灯?”

傅彩云冷冷地说:“我丑得很,见不得人!”

“哈哈!花国状元,岂是浪得虚名!”

傅彩云大吃一惊,这声音是何等的熟悉,她全身像一股电流漫透,浑身颤栗,诧然间,不料对方突然伸出手,又说:“彩云,可唤三声彩云吗?”

“呀!果然是他!”傅彩云惊喜若狂,一头拥入对方的怀里,饮泣起来。

自然,这会儿的所谓阔绸缎商人,但是当今的状元——她的旧情人洪文卿了,他欣然将她抱起,走近窗口,月光照在傅彩云妩媚的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小妖精,你害得我差点中不了榜,夺不了魁!”

他缓缓地吻在她的唇上,和两年前那晚上一样,久久,他放下她,深情地说:“我好想你,简直瑰梦不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入娼?”

她哇地一声哭了,哭倒在文卿的怀中,他为她揩拭泪痕,并轻轻拍着她的臀部,只听她断断续续的哭诉着:“我等了你一年,姐姐满身是债,我不得已入了乐籍。”但是,她忽地玉腰一耸,两手搂着他的脖子,勾着他深情地一吻,破涕为笑,“我并不难过,因为我最宝贵的贞操,已奉献给你!”

窗外月色渐趋幽暗,不知何时已阴云四合,远远传来阵阵春雷。倏地,一声惊人的霹雳,吓得她紧紧地依偎着他,像吃奶的婴儿贴近母亲的怀中,文卿轻轻地拍着她:“别怕!雷不打人的!”她媚然一笑,纤纤玉手还紧扣着胸口,显然怕又一声霹雳袭来,刹那间,河上落下纷纷细雨。他挽着她的纤纤玉手,共入罗帏,并为她轻轻褪卸春衫,娇姿裸露,他尽情地抚摸着她的柔腻玉润的肌肤,一种强烈的性感使他炙手灼人,全身震栗,他自己也赶紧脱衣,他们重温旧梦,云雨同欢。

翌晨,洪文卿回到家,做了一番安排,使傅彩云脱籍,并赠给傅秀云一万两银子,同时将“彩云画舫”卖掉,让他们在苏州安居下来。从此大郎桥巷,就做了文卿的外宅。二人打得火一般热。

当文卿服满以后,曾几次打算将他和彩云之事告诉夫人,却又难于启齿。于是与彩云商议之后,决定自己先到京城,再找机会接她去相聚。他到了京城,即进宫进服销假。这日宫门召见下来,他被授了内阁学士。文卿离京已五六年,时局发生了很大变化。朝中虽然歌舞升平,而海外却在不断失地失藩,琉球、安南、缅甸都先后被日本、法国、英国掠夺,中国斗争不力,还摆着个“天朝”的空架子,处处以上国自居。但外交方面却不敢怠慢,对那些通达洋务的人员非常看重。恰好一些外交官,有的要放派,有的任满需人接替,有的又因别事派出,朝廷正觉人不够用。也是文卿时来运转,兼之又有显贵要人替他帮衬,朝廷就派他去出使俄罗斯、德国、荷兰和澳大利亚四国。旨意下来,文卿便赶忙修折谢恩,拜会各国公使。他奏保次芳为参赞,戴伯孝为随员。之后,便请假回苏州修墓。

却说文卿回到苏州,夫妻相见,自有一番欢庆。文卿提出要夫人随他一起出洋,夫人道:“当公使夫人就得按照外国风俗,见客赴会,握手接吻,妾哪里弄得惯那一套?”夫人还告诉他,她早已知道老爷已讨妾在外,正好作个贴身侍候之人。她正吩咐家人收拾新房,准备择吉迎回新人。文卿见夫人已将事情说破,便放了心。在夫人周到的安排下,彩云被接入府中,与文卿正式成亲。这一日夫人身着盛服,当着满堂亲友宣布:因她体弱,不能随文卿出洋,今日所娶新人就代替她的职分。公使夫人与一国观瞻所系,草率不得,她决定将诰命服饰,暂时借与彩云,待将来夏命还朝时再还给她。这番言语立即受到亲友们称赞。行礼毕,彩云叩见文卿夫妇,大家送入洞房。夫人的安排,把文卿喜得心花怒放,对夫人感激万分。

洪文卿在苏州又停留了半月,偕同彩云返回北京。刚刚回京,新命发表了,奉旨出任德、俄、奥、荷四国钦差大臣。

官宦出身的傅彩云,本来便养成良好的气质,又聪明慧黠,为了适应丈夫的外交生活,对语言颇下了一番功夫,因此很快地能操俄、德、英三国的语言,应对之间,颇为得体,周旋在国际外交场合,更是雍容华贵,名重异邦。

有一次,洪文卿临时出任英国的钦差大臣,驻节伦敦,维多利亚女王举行一次宫廷宴会,邀请各国大使参加。

“彩云!”洪文卿满面肃然地说:“英国是个礼仪之邦,最注意礼节,女王年高位尊,雄长欧洲数十年,千万不能失礼。”

“文卿!”彩云笑着说:“中国才是真正的礼仪之邦,尽管维多利亚是位雄才大略的女王,我们身为外交大使,也不能过于卑恭,你放心,我会知道如何应付的。”

这天,傅彩云打扮得极为明艳,传统式的中国套装,高领宽袖,全身雪白锦缎,嵌绣着一簇簇淡红雏菊,云髻后垂,须边斜插一朵深红海堂,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看来婀娜动人。

洪文卿的装束,也显得很特殊:长袍马褂,项上悬着一串玲珑透明的朝珠,圆帽缕顶,左旁插着一只彩色羽翎,脑后拖着一条长辫,身形移动,左右闪摆,看来特别庄重而斯文。

这对郎才女貌,在宫廷石阶前一出现,便引起各国大使们的瞩目,并纷纷议论。

进入宫殿,维多利亚女王高高在上,内宫侍奉,循例要唱呼名衔,俾让女王知道是何国大使觐见。按照一般外交礼仪,男子必屈膝为礼,仕女应低首跪叩。

“中国大清皇朝钦差大臣洪文卿先生和夫人!”

内侍唱着,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傅彩云挽着洪文卿的手臂,缓缓走入,随即引起一阵惊呼!

按照年龄,彩云与洪文卿相差十余岁,洪文卿的步履,在稳健中略显迟缓,但彩云艳光照人,年轻美貌,莲步轻移,依靠在洪文卿的身旁,俨如父女,满脸闪耀迷人的稚笑。

女王举目一看,不禁双眼一亮,近臣立即在女王的耳边悄悄私语,女王亦不时点点头。

这时,洪文卿抢前一步,单膝一屈,恭身低首,不想傅彩云却左足后移,两腿交叉,略一屈身,双手交握,置于腰胁,仅仅做了个万福,姿态优美,实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然而,众国大使夫人,亦不禁相互愕然,没料到这位年轻的大使夫人,居然未能向年高位尊的女王施行叩拜,连洪文卿本人,亦略显诧然神色。

果然,女王的双眉一皱,似乎不悦,但仍然作了个手势,暗示免礼。

宫宴之后,循例有一场宫廷舞会,尚未开始之前,女王突然单独宣召彩云。

洪文卿大为一楞,彩云向丈夫笑了笑,便随内侍进入内宫。

女王正在内寝换妆,彩云应呼走入,仍如法泡制,施了万福,女王对着菱镜说:“这是贵国庄重的礼仪吗?”

“不!”彩云以流利的英语说:“敝国君臣朝觐,需三拜九叩,大礼参拜,但也仅限于自己的国家,同样大礼,施于其他君王,必失于忠贞之心!”

女王悟然了一声,立即转身过来,并笑容满面地说:“你是位可爱的淑女,今后有空,请常来宫中相聚。”

女王说着,顺手自玉指取下一只翠绿环戒,为彩云套上。

“洪夫人!”女王又说:“为了出入方便,有了这枚戒指,宫廷禁卫不会再为难你了!”

“谢谢女王!”

“来!舞会快开始了,我们一道出去。”

彩云有点意外,掩饰不住内心惊喜,微笑点头,便跟随女王身后。

当女王偕彩云进入大庭,各国大使夫人,无不投以羡慕的眼光,洪文卿更注意到,彩云中指上的那枚环戒,内心更是暗暗欣喜。

舞会开始了,彩云成为各国大使争邀的对象,洪文卿本来就不善言谈,也对这种宫廷舞并无兴趣,反而落个清闲。

音乐中止,彩云像蝴蝶般地飞了过来。

“文卿!下一个曲子陪我。”

“我不太喜欢,彩云!你年轻,多玩玩,也是国民外交呀!”

“不!”彩云娇嗔地说:“免得别人说我冷落了你。”

“怎么会呢!”洪文卿拾起彩云的手,学着外国人轻轻一吻,并说:“彩云!我以你为荣。”

音乐又起,忽地,一名年轻的德国军官走了过来,礼貌地问彩云恭身说:“夫人!我有这个荣幸吗?”

彩云一愕,望着丈夫,洪文卿笑着说:“彩云!他是德国驻英国的武官,瓦德西中校。”

彩云嫣然一笑,并说:“中校!我跳得不好!请指教。”

瓦德西立即高兴地说:“夫人!我知道,你的舞,可以当我的老师。”

这是一首华尔滋,音乐悠美,节奏明快,瓦德西的舞,确实精湛,只见俩人在舞池中旋回不已,尽管彩云穿着窄裙,但三寸金莲,却有芭蕾舞的玲巧,快速的轻步移转,如凌波虚渡一般,瓦德西一点也不吃力,翩翩飞舞,更有心怡神驰之感。

这次的舞会,傅彩云不但受到女王的殊荣,并大出风头。从此以后,彩云时常出入英宫之中,女王不但喜欢她,并和她合影留念,这在英国宫廷中,也是很少见的事。

二、瓦德西露水姻缘,与阿四共效于飞

四月,春暖花开,朝阳已自英伦海峡缓缓上升,浓雾渐渐散开,海上已能清晰看到点点舟航,古老的伦敦宫殿,巍然出现在阳光之下,靠海岸有一栋蓝白相间的别墅,屋前一片花圃,百花齐放,门前喷泉正喷着水柱,这里是中国钦差大臣洪文卿的私邸。

傅彩云的贴身侍女湄娘,这时悄悄地走入内寝,见女主人仍沉睡不醒,吁了口气,摇摇头,便打算离去。

“湄娘!”

湄娘一怔,却见彩云仍闭着眼睛,以为是梦呓。

“什么时辰了?”

这会儿听得清楚,湄娘微微一笑,便说:“什么时辰!唉!这把我弄糊涂啦,在外国,不说时辰,大概过九点钟了吧!”

湄娘说着,便欲将窗帘拉开,不想彩云睡眼惺忪地说:

“还早呢!让我再睡会儿。”

“小姐!你昨天回来很晚?”

“嗯!”

“可是和瓦德西中校在一起。”

彩云忽然双眼一睁,眸子转了一圈:“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我是想,相公和阿四都到德国去了,和瓦德西在一起,会惹来闲言闲语。”

“胡说!”彩云略显不悦地说:“这就是外交吆!你不懂!”

“小姐!”湄娘显然很委屈地:“我只是说说而已,您现在是一品夫人!”

“我懂得你的意思!”彩云仍然不高兴地说:“别在唠唠叨叨的好吗?”

湄娘又吁了口气,径自走出,将房门掩上。

等湄娘一走,彩云反而全无睡意了,也不知想什么,脸上绽放起甜蜜的笑容。

自从宫廷舞会之后,瓦德西便常邀她参加交际宴会,彩云拒绝了好几次,瓦德西却一点也不放松。

瓦德西,是一位迷人的德国军人,英姿焕发,兼具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他有男子的豪放和热情;也有儒雅的谈吐和风趣。

十多天前,当洪文卿因公偕阿四离开伦敦,她无法抗拒瓦德西每天好几个电话的邀宴,终于接受了昨晚的约晤。

在伦敦郊区,瓦德西偕同彩云,游遍了所有的名胜,最后在一家乡村小店共进晚餐,醉人的苏格兰音乐,使得两人又翩翩起舞,昏暗的灯光下,她依偎在瓦德西宽阔的胸膛,几乎被他的热情所溶化,一直到小店打烊,瓦德西方送她回家,在门前花圃旁,瓦德西大胆地向她吻别,并说:“亲爱的夫人!如果我的衷情尚不能感动你,我明晚会再来,我知道,你的卧室在那座阁楼中。”

瓦德西也不等彩云回答,露出痴迷的微笑,轻松而写意地,转身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德国虽然是个保守的国家,但德国的男士,却有着热情而开放的胸襟,对女士,除了保持绅士的礼貌,亦肯表现自己的坦率的挚爱,这和中国绅士是截然不同的。

异国的风情,使得彩云在灿烂的外交生活中,经不起瓦德西的诱惑与挑逗。

于是,这天晚上,彩云情不自禁地,接受了瓦德西的巫山盟约。男女贪欢,一直到正午,瓦德西才翻窗而去,偏巧被一人所窥见,那便是刚刚奉命回英,打算接夫人前往德国的阿四。

阿四自然认识瓦德西,他作梦也没想到,彩云会背着主人和德国情人幽会。

垂涎彩云,阿四已非一日。但自从作了状元夫人,他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机会来了,阿四眼珠一转,终于有了主意,为了怕惊扰湄娘,阿四仍自窗门翻入。

“谁?”彩云惊叫着。

“我!”阿四沉声说。

“阿四!”彩云大吃一惊:“你和相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可以翻窗进入我的房间。”

阿四嘻皮笑脸地走近床沿,并说:“别人能翻窗进来,我为什么不能。”

彩云一听,暗暗叫苦,眼看阿四一付色迷迷的眼睛,向她上下打量,更是惊魂失魄,不住地拉着棉被,往床里躲,并一面叱喝:“放肆!还不给我出去!”

“嘻嘻!你不用担心,公子仍在德国,只有我一人回来,彩云妹妹!你就成全我吧!”

阿四说着,冷不防拉开棉被,阿四一时惊愕如呆,眼睛冒出了火焰,心跳也加速起来。

敢情,彩云全身赤裸,雪白的肌肤、玲珑曲线的胴体、高耸的乳房、起伏的小腹……。

突地,阿四像一只凶猛的野兽,扑在彩云的身上,疯狂地吻着。初期,彩云尚作挣扎,终于,她静止下来,双眸泛现着泪水,任由阿四摆布。

“请原谅我,彩云妹妹!”阿四无比愧疚地说:“你知道,我想你是在公子之前,可是,我该死,我对不起公子,我……我走,我回国去。”

阿四满面懊丧,说完之后,竟然伏在一旁,饮泣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刹那之间,彩云忽然发现,他那憨傻之态,却有几分可爱,忍不住伸出玉手,轻抚他的后脑,并缓缓地说:“你怎么回来的。”

阿四感到全身一震,抬起头,看到彩云表情温和,喜出望外,并且立时感到在她面庞上,似乎散发出一种母性的慈辉,怯羞地说:“是公子叫我来接你的。”

“到德国?”

“嗯!”

“起来吧!我们快收拾,免得湄娘闯进来!”

“是!是!彩云……夫人!”

一忽儿,阿四感到妹妹两字叫不出口,彩云嫣然一笑,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便翻身先下了床。

阿四一喜,急忙穿妥衣服,在彩云耳旁悄悄地说:“夫人!我先出去。”

阿四打开房门,略一巡视,便悄然离去。

由英国到德国,水陆交通方便,但彩云选择了轮船。主仆二人,换了装束,俨如夫妇,彩云愈来愈发现,阿四天赋异禀,完全能满足她在性饥渴上的需求,短短旅程中,几乎须臾不分,这是彩云万万意料不到的事。

在德国和丈夫会合后,没有停留多久,洪文卿夫妇便偕阿四回到英国,由于洪文卿出使几个国家,外交事务忙碌,一向跟随着丈夫的傅彩云,却借故留在英伦,并设法促使阿四留在身边一段时日,好彼此苟合,久而久之,甚至连贴身的湄娘也不避讳了。

又过两年,洪文卿奉旨返国,拜兵部侍郎,回到京城,洪府耳目众多,阿四不敢明目张胆,只好暗地往来,终于,主仆二人的不轨行为,被洪文卿发觉。

一天深夜,洪文卿正打算宽衣就寝,彩云满面兴奋地对丈夫说:“文卿!我们成婚几年了?”

“三年多了。”洪文卿漫不经心地说。

“你想不想要个儿子?”

洪文卿略略一怔,便笑着说:“怎会不想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洪家总要有后人承继香火的。”

彩云内心一喜,忽低下头,羞然地说:“文卿!我们可能会有个儿子,我已经有身孕了。”

洪文卿却并未表现预期的惊喜,反而脸色一沉,默然地自床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窗旁去。

彩云大感意外,亦披衣而起,走近丈夫的身旁,讶然地说:“怎么?你不高兴?”

“几个月啦?”洪文卿头也不回,冷冷地说。

“快三个月了。”

突地,洪文卿猛然回头,一把抓住彩云的双肩,使足手劲,目中暴出愤怒的火焰,全身颤抖,竟然是那样的激动,难以自制,似乎要活生生地将彩云捏死在面前。

彩云吓坏了,感到全身澈心肺腑地疼痛,咬着牙,双眸泛现了泪水,凄凄地说不出一句话。

一瞬间,彩云那付楚楚可怜模样,使得洪文卿的双手卸去了力量,眼睛也趋向温和,随后叹了口气:“唉!孽缘!快告诉我,是谁下的种?”

彩云一听内心起了一阵战栗,黑澈的双眸流转,忽然低泣着说:“你为什么这样冤枉我?”

洪文卿像一只斗败的狮子,神情黯然,痛苦地说:“彩云,不要骗我,坦白告诉你,我是不能生育的。”

彩云头顶一轰,不禁愕然失惊,原是一件喜事,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的行藏,终于,她哇然一声,转身疾扑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洪文卿楞住了,半晌方走近床沿,坐了下来,用手轻抚自己的妻子,满面凄苦地说:“孩子会要他,我一定要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

彩云哭得更厉害,猛摇着头,洪文卿将她翻过身子,却见彩云像一朵带雨的梨花,哭得那样伤心。

“快告诉我,是谁?”

“阿四!”

洪文卿大为一楞,双目怒火渐渐升起。

“在你去德国的那年,你派阿四回来,我尚未起床,他……”

“不用说了!”洪文卿怒吼着:“这畜牲!”

洪文卿拿起衣服,拉开房门,拂然而去,将彩云独自抛在房中。

这一晚,洪文卿未再回到卧室,他宿在书房之中。彩云辗转床侧,无法成眠,更不敢偷偷地去通知阿四。

天亮之前,彩云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湄娘悄悄地走了进来。

“小姐!小姐!”湄娘低声说:“大清早阿四来告我,他说,他被老爷放逐了,希望小姐今后多珍重。”

彩云一听,不禁流下眼泪,凄凄地说:“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回原籍。”

彩云默默地起床。湄娘照例为她梳妆,主婢二人似乎都有着无尽心事,未说一句话。

忽然,彩云冷冷地说:“湄娘!我们去见洪文卿!”

“老爷上朝去了。”

“哼!我才不稀罕什么壮元夫人,湄娘,我们回苏州。”

湄娘大感意外,怔然半响方说:“小姐!你要三思啊!老爷一向待你不错呀!”

确实,洪文卿除了暗暗逐走阿四,对彩云的挚爱,丝毫不减。

第二年,彩云产下一男,洪府举家庆贺,洪文卿更是喜笑颜开,视如己出。可惜,洪文卿的命不长,到第三年,终于一病不起,临终之时,洪文卿似乎预知彩云不会为他守节,因此以恳求的话气说:“彩云!我不期望什么,万一你要离开洪家,请把孩子留下来。”

彩云含泪点点头,洪文卿方欣然瞑目而逝。

正如洪文卿所料,彩云在洪文卿去世之后,守孝百日,便偕湄娘离开了北京。

三、青楼名妓声震京都,状元夫人名动太后

苏州寒山寺的山麓下,有一户瓦房人家,多年以前,住的是已脱籍的名妓傅秀云。去年的冬季,傅秀云因疾而终,为她主办丧事的,是从北京赶回的妹妹傅彩云。

现在,这楼瓦房已焕然一新,人们都说,当年“彩云书舫”的名花,又将重操旧业了。然而,彩云并未复出,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竟是状元府中的童仆阿四。

彩云离开洪府,并未带走多少财产,除了一些细软,便是她的过房婢妇湄娘。

傅彩云的出身本是官宦之家,但从小就沦落风尘,虽然一度攀升为状元夫人,如今却和自己喜爱的仆人生活在一起。

“或许是我的命不好。”彩云有天无限感慨地说。

“听说寒山寺来了一位游方和尚,算命很灵,小姐想不想去试试。”

彩云并不迷信,却很相信命运,就在当天,领着湄娘去算命,这一次,对她的一生,有决定性的影响,游方和尚给她的评语是:“终身命犯桃花,不可明媒正娶,否则克夫!”

一点不假,原本身体健壮的阿四,就无缘无故,在一天深夜死在傅彩云的身旁。

这件事给彩云很深的刺激,心一横,决定重张艳帜,使用本名曹梦兰,将旧居重新装修,并打起“状元夫人”的旗号,一时王孙显要,趋之若鹜,但因此也惹恼了地方乡绅,由于洪文卿也是苏州人,便群起反对。彩云被逐往上海,同样遭太守府驱逐。

这时,彩云相识的一名恩客,他是浙江巡抚德晓峰,一名标标准准的满洲显要。

德晓峰很欣赏彩云的才华,更为她的美色所吸引,便打算收纳为妾,但彩云拒绝了。

“不是妾身不愿,只是命中带克,以免损了大人的前程。”

德晓峰很感动,便说:“好!我要到津山,我们抛弃名义,作为外室如何?”

彩云答应了。

在津山,德晓峰未停留多久,便偕彩云北上京城,但不久奉旨出巡河南,这次,彩云不愿再走了,德晓峰便留下一笔巨款,赠给彩云,酬谢她相知之情。

这时候的京师,因受南方佳丽的影响,北国胭脂的声誉,已趋向没落,恰好有一座颇负盛名的“金花班”妓院出让,彩云灵机一动,决定将“金花班”顶了下来,并重返上海,物色一班能操吴侬软语的雏妓携往北京,聘请老师教习歌舞重振旗鼓。

“金花班”开业了,拥有娇小玲珑的苏州美女,更响亮的招牌是“状元夫人赛金花”!

一时,“赛金花”的名号,震动九京,甚至连坐驾皇宫的西太后,也时闻其名。

有一天,西太后早朝归来,对太监总管李莲英说:“小李子!你有没有听说,咱们北京城有个赛金花的女人。”

“禀太后老佛命!”李莲英小心翼翼地说:“听说原是兵部尚书洪文卿的夫人!”

“洪文卿不是死啦!”

“前年去世的。”

“敢情倒是名符其实的状元夫人,小李子!有人禀奏!这赛金花的小曲唱得不错!”

李莲英大吃一惊,想到当年西太后,便是以一出小曲,赢得先皇的临幸。于是,他一点儿也不敢大意,立即躬身说:“禀太后!尚无所闻!”

“哪天她宣进宫来,让我瞧瞧!”

“这……”

“怎么啦?”

“启禀老佛爷!这赛金花不过是一名乐户的名妓,以老佛爷之尊,召她进宫,万一传出去,恐怕……”

“嗯!”西太后点点头,又说:“当年传闻,她在英伦颇出风头,又能操好几国语言,咱们现在受外国人的气,指派一个人去探听,如有必要,可旨派她和外国人打打交道。”

太后老佛爷口中的打交道,李莲英自然懂。但是,由于义和团的首脑们,正想走李莲英的门路,向西太后进言,因此,李莲英一时无法回奏。不想,西太后又说:“你看,谁能当这个差?”

“刑部主事吉同钧!”

“好吧!交给你办,三天内呈奏。”

“遵旨!”

刑部主事吉同钧,也是一位满人,说起来更是皇亲国戚,一向风流自负,诗词歌赋,也极为擅长,但和李莲英却是沆瀣一气,李莲英在情急之下,想到他,果然太后同意了。

次日黄昏,金花班来了一位贵宾,正是刑部主事吉同钧,尽管他是奉旨而来,但李莲英曾对他耳提面命说:“务必不能据实呈报。”吉同钧因常闻赛金花的艳名,也就乐得来逛逛这久未涉足的金花班,并希望借机和赛金花相晤,一亲芳泽。

金花班还有部分老人,都认识吉同钧,立即派人通知赛金花,在陈设雅致的花庭,赛金花摒除了左右,单独和吉同钧见面,吉同钧楞住了。

真是名不虚传,赛金花不但人如其名,更没想到,这位状元夫人,年龄看来不过二十许,娇艳动人,婀娜多姿,使得吉同钧大觉意外。

自然,赛金花并不知道他是奉旨而来,但倾谈之下,居然文采风流,大有晚唐名仕的遗风,真是惺惺相惜,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吉同钧当晚宿在金花班,基于权势和政治的因素,他没有再和赛金花见面,但一夕风缘,却使他终身难忘。

如果当时不是李莲英作梗,也许赛金花的命运,又进入另一个转折点。但,赛金花的才华,被李莲英抹煞埋没了。

不久,西太后果然听了李莲英所进谗言,引进了义和团;同一时期,李莲英更饬令京师禁卫,严格取缔设在内城的乐户,赛金花不得不率领全班,移师天津,盛名仍然不衰。

四、弱女流甘霖洒京城,瓦德西拜倒石榴裙

光绪二十六年(公元一九○○年),义和团创导扶清灭洋,荒淫昏庸的西太后,听信邪说,猛力排外,发起暴动,焚教室、杀洋人、掘铁路、毁电信、整个京师,闹得不可收拾,导致八国联军之乱,破京师,逢陷保定、张家口、山海关等地,西太后偕光绪帝逃往西安去了,指派奕劻、李鸿章与各国议和。

联军初期只是一项军事行动,但入京师之后,军纪败坏了,奸虏淫杀,无所不用其极,采取全面报复行为,一时北京成为恐怖之城。同时封锁水陆交通,使粮食断绝,饥饿与病疫接踵而起,京师一带,民不聊生,居住在京师贤良寺内的和谈代表李鸿章,更是一筹奠展。

天津同样被占领,金花班的雏妓们,被联军捉去大半,大门紧闭,人心惶惶不安。

“夫人!”管事对赛金花说:“京师的情况,更为严重,据说:联军统帅,怎么也不肯妥协。”

“德国是一个很顽强的民族,蛮不讲理。”一名雏妓,犹有余悸地说。

“这也怪不了外国人,都是白莲教害的。”

“偏巧又是德国人当统帅!”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赛金花却沉思不语。

“市面上的店铺都被外国人抢光了,城头上到处都是死尸,城门上还贴着联军统帅的布告呢!”

“怎么说?”

“凡是反抗联军的,一概格杀。”

“那个统帅叫什么来着的?”

“瓦什什么的?”

“瓦德西!”赛金花双眸一亮地说。

“对!对!夫人!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赛金花脸上浮起笑容,双眸一轮,随即说:“准备车辆!”

“夫人!”管事讶然地问:“您要去哪里?”

“北京!”

“不成!不成!出去不得,从天津到北京,都是德国兵。”

“不要紧,给我纸笔。”

大家相视一愕,但众人都知道,他们的夫人,向来有神通广大之能。因此,有人将纸笔准备好,赛金花提笔一挥,谁也不认识这螃蟹爬的字。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驻德国公使夫人傅彩云!”赛金花缓缓地笑:“把它悬挂在马车上。”

管事有点相信了,立即备妥马车。说也奇怪,赛金花的马车一出现,德国兵纷纷让开,并向坐在马车上的赛金花,频频致敬,万劫余生的百姓们,无不啧啧称奇。

没想到这几个螃蟹爬的字,赛金花居然畅行无阻,一路上耀武扬威地到了北京,整个北京城都轰动了。

马车进入皇城,一名德国军官走了过来,向赛金花敬了一礼!用德语问:“夫人!你要见谁?”

“瓦德西将军!”赛金花以纯正的德语说:“他是我的老朋友!”

德国军官立即躬身肃手势并说:“请到仪銮殿。”

“谢谢你,少校!”

赛金花向德国军官嫣然一笑,只见他立时喜形于色,浑身都有点轻飘飘之感。

仪銮殿中,瓦德西早已接获通报,他作梦也未想到,当年的旧情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北京禁城,立即命侍卫,领赛金花直接进入内室。

六年了,两人终于又见面,瓦德西略略一怔,她乃是那样的美丽、高贵、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艳丽、娇媚、吐露着芬芳,瓦德西忍不住张开双臂,赛金花如蝴蝶般投入他怀中,彼此拥吻,紧紧不放。

斗室春暖,在充满戏剧性场合下,一对久别重逢的异国鸳鸯,再度相聚。一个是意外的惊喜,燃起复炽的旧情了;一个是蓄意的挑逗,献上无限的娇媚和奉承。两人在一阵缠绵之后,拥卧在曾经属于帝王之尊的龙床上,彼此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感触。

这和英国伦敦别墅的偷情,是截然不同的;现在,瓦德西是八国联军的统帅,赛金花则是退职的公使夫人。但是,她的美艳、娇媚,比六年前,丝毫不见逊色,而且更成熟、更温切,使得瓦德西,在重逢欢乐中,带来如醉如痴的感受。

“曾经想过我?”赛金花躺在瓦德西的臂弯里,偏过头,如小鸟般低唱着问。

“想过!”

“你知道我已更名为赛金花?”

“不难想像,人们传说北京有位赛金花,拥有状元夫人的头衔,我一猜,便知道是你。”

“为什么不来找我?”

“来了,可惜是率领八国联军!”

“后来呢?”

“所有的妓院,没有赛金花的影子。”

“你就算了?”

“不!”瓦德西深情地说:“我下令烧掉北京城所有的妓院。”

赛金花无言了,望着瓦德西,双眸显出一片激情地神来,突然,她眼角浮现了泪光,不纯是感动,而有着一股隐藏的凄悒和悲怨。

“小心肝!你怎么啦?”

赛金花忽然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之下,掉下几颗泪珠,摇着头,似乎感慨地自语着:“是我甘愿的。”

“何以这样说?”瓦德西显然不解。

“中校!”她亲切地喊着以往的官衔:“我是中国人,一个既平凡、又卑贱的残花败柳。可是、我仍然有自尊和羞耻之心,而我最钟爱的人,却有不同的观念和想法。”

“你是说我吗?小心肝!我从来不曾想到你是尊荣贵妇,或者是什么残花败柳,我只知道,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爱你!”

赛金花一楞,破涕为笑,笑得那么迷人,笑得那么自在,一骨碌翻过身子,散乱的秀发,垂落在他的前额,以无限热情和期盼说:“爱人!如果我要作点小小的要求,你可答应?”

“我会答应的!”瓦德西如中邪般,深蓝色的眼睛里,显出一片痴迷:“小心肝!无论你要求什么。”

“撤军!”

瓦德西一怔,脸上的痴迷,已渐渐消失,换来一股凛然的严肃,并想挣扎起身。

赛金花在他身上的腰肢一闪,突然他感到如触电般似震憾,一直传进他的心房,刹那间已失去了一切力量。

“答应我?”

瓦德西又恢复刚才痴迷的表情,进一步,双眸中凝聚着强烈的欲火,赛金花认为是时候了,缓缓低下头,樱唇落在他灼热的嘴上,瓦德西发挥了他男性的潜力,猛然将她紧抱,一股热力透过她的舌尖,穿越他的喉头,冲向他的丹田,感到如热潮般的滋润。

久久,赛金花方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

“听我说,小心肝!我说答应,一定答应。但是,我可以降低和议的条件,把时日往后延续下来,这样,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住在仪銮殿,过一段帝王生活,这是一生难忘的日子,以后可能永远也享受不到。”

赛金花心头一喜,却面不改色,以一种嗔怨的语调说:“我们可以安乐,但是,占领地区的中国老百姓,受到蹂躏、贫困、饥饿,中校!我如何安心与你,共效于飞之乐。”

瓦德西笑了:“军纪败坏,是主帅的纵容,我会找两个替死鬼,砍他们的头,杀一儆百,我保证,撤除一切不利禁令,中国百姓,可以恢复以往的秩序。”

“真的!”

“但是,小心肝!”瓦德西采取了主动,伸手抚向她的玉颈、脸颊……,使得赛金花发出忍俊不住的娇笑。

“但是什么?贪婪鬼!”

“你要答应我一个小小要求。”

“作你的情妇!”

“不!中国人应供给一切军需品;食物和蔬菜,由你负责,不然……”

“不然怎样?”赛金花以挑逗的语气说。

瓦德西没有讲话,滑动地手掌一动。

“哎唷!”赛金花娇呼了声,也不知道搔了何处。

“我会饶不了你。”

赛金花也不说什么,两条玉臂如灵蛇一般,绕着瓦德西的脖子。

一会儿,俩人又纠缠在一起。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尽管瓦德西也不是省油的灯,但是,自十三岁就懂人事的赛金花。以她玩弄男人的丰富阅历,和深晓男人心理的爱欲经验,终于降服了天性顽固的德国佬——瓦德西。

这期间,一名风尘女子,表现了出奇的爱国情操,白日折冲于清朝和议代表与联军之间,并网罗地方人士,供应联军的食品;到晚上,她又必须以另一种柔情的姿态,使得瓦德西在石榴裙下称臣,作若干难以妥协的退让。

北京城在和议气氛中,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人们感到赛金花的奔走和牺牲,没有一个人,轻视她曾经是一名乐妓,如今又以色相,迷惑一名侵略者的首领。

五、绛袖朱唇两寂寞,桑榆晚景甚凄凉

赛金花凭着和瓦德西的私人关系,使中华民族最大限度的减少了损失的事,不迳而走,人人皆知。

这一下赛金花的名声,更是震动朝野,她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朝廷立了大功,为人民做了好事,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人们奔走相告,街头巷尾,酒肆花楼,纷纷传诵这一新闻。地方人士,募集了一笔巨款,打算捐给赛金花,希望她安享晚年,但无人能知赛金花藏在何处,她销声匿迹了。

西太后命人寻找赛金花,结果四处寻找,杳无踪迹,她愠然地大骂李莲英:“混蛋奴才!她上了天?真没用!唉!我大清王朝,如不是一名妓女投身相救,险些葬送在你们这批奴才手上!”

其实赛金花仍在津门,已改名隐姓。后来巧遇当年北京的老狎客,落魄的陕西绸缎商人黄三郎,与他结好,在上海又重开旧业,名怡香院,但这黄三郎又与院内玉菁发生了关系,被赛金花看见,黄三郎出走,玉菁畏惧而自杀,赛金花被累及人命官司而入狱。

不久,京师派刑部主事吉同均,循例审理旧案,偏巧他二人有一夕之缘,而吉同均已知这位被累及人命大案的老鸨就是赛金花,心里感到怅然,当然想为之开脱,恰巧这时黄三郎又不忘旧情,他又回到了怡香院,供承一切经过,为赛金花洗尽责任,于是真相大白,吉同均当场开释赛金花,并向她转达西太后一直派人找她之意,希望她能进京见见西太后,朝廷有意奖赏于她。她摇头拒绝了,还说:“我作为一名炎黄子孙,一个中国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当亡国奴不论那一个中国人都是不会情愿的,我何功之有!我不希望得这笔赏金,我还是靠我的特长去生活吧。”

赛金花出狱,看破风尘,决心改嫁黄三郎,不再经营妓院,从此结束她的风月生涯。

三年后,黄三良无疾而终,赛金花四嫁上海魏姓商人。不久,又被克死!这下她克夫的名声比她的艳名还要显卓了,人们一谈起娶她而色变,她将近50岁的时候,仍风韵犹存,具有特有的女性魅力,不少男人仍想娶她,但都怕她相克,于是只好忍痛割舍,人还是想多活几年,这克夫一论,对赛金花却是一个大忌,或许她的身上,埋藏有一种克夫的潜在因子和微波元素,使人难以解释。

等她再移居苏州,已一无所有,身边仅仅只湄娘相伴,她与阿四的结晶——她的亲生儿子也已夭折,人说她不但克夫,而且克子,真叫人毛骨悚然!她平时爱济困扶危,所以手头的积蓄花尽,直到民国二十年,垂垂已老,无以为生,幸得大军阀吴佩孚获悉,曾予救济。

由于赛金花的一度爱国表现,京沪各报,曾发起募捐,所获能渡余年。

抗战期间,有人根据曾孟朴的著作“孽海花”,改编为话剧,名噪一时,香艳生动。刘半农亲访赛金花,著有《赛金花本事》。

为写成那本定名为《赛金花本事》的传述,刘半农与她长谈过多次,还从书局预支了不少钱款作车饭费资助费。刘半农不同于那些一心从她那里猎奇换钱沽名钓誉的人。他对她多有同情,写书动笔之前就确定了一个原则:以“我”——即彩云作叙述人,尽量忠实于她本人的回忆。这是为了让她自己向社会发出点自己的声音,她明白。

她没料到刘半农急病暴卒,商鸿逵来报了凶讯。

她痛哭了一场。

晚间,她以那盘干瘪葡萄作供品,点了三柱香,洒了三盅酒,祭奠了她所敬重的刘教授。

刘半农的丧仪在北京大学景山二院的大礼堂内举行时,彩云献上了一幅挽联:

君是帝旁星宿,下扫浊世秕糠,又腾身骑龙云汉

依惭江上琵琶,还惹后人挥泪,谨拱手司马文章

旁注:

不佞命途崎岖,金粉铁血中几阅沧桑,巾帼须眉,愧不敢当,而于国难时艰,亦曾乘机自效,时贤多能道之。半农先生,为海内文豪,偶为不佞传轶,其高足商鸿逵君助之,未脱稿而先生溘逝,然此作必完成商君之手。临挽曷胜悲感。魏赵灵飞拜挽。

这副挽联虽有可能由别人代作,但还是极为真切地表达了她对刘半农的敬重和哀悼。

在中国的近现代历史上,很少有像她这样的人,尚未离世就不但有许多人为她写书作传,而且还可以或誉或毁,随心所欲,并足以各取所需,借题发挥。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里,由于日军的不断进逼,抗日战争濒临爆发,两个著名的剧作家,一个是夏衍,一个是熊佛西,英雄所见略同地几乎同时,以她在庚子年间活动的史实作素材,编写出了同为《赛金花》题名的多幕剧来。夏衍的那个本子写得早些,一面世就由当时极为活跃的“四十年代剧社”搬上了舞台,据说为了争演女主角赛金花,好几个当红女星还闹得不可开交,其中包括后来成为中国历史上风云一时的那个艺名“蓝苹”后改名“江青”的女人在内。夏衍写此《赛金花》,意在用一个“以肉体博取敌人欢心而苟延性命于乱世”的女子,对比那些“高踞庙堂之上,对同胞昂首怒目,对敌人屈膝蛇行的人物”,创作的基本思维,循的是莫泊桑之《羊脂球》的轨迹,结果自然是不见容于当时的“高踞庙堂之上”的人物了:“四十年代剧社”在南京上演赛剧时,那位后来当了宣传部部长的张道藩带人捣乱,一个茶杯砸向台上“如花似玉的姑娘”赛金花,演出只好中止。不但如此,因为该剧为了突出“国防文学”的主旨,对女主人公的历史作用免不了多有艺术加工,还惹得当时提倡“民族革命战争中的大众文学”而与“国防文学”有“两个口号”之争的鲁迅先生大不满意,写了文章讽刺道:“作文已经有了‘最中心的主题’:连义和团时代和德国统帅瓦德西睡了一些时候的赛金花,也早已封为九天护国娘娘了”。一时里,有关赛金花的争议,升温到了白炽化的地步。

彩云对这些已无甚兴趣。数年前,她为了报复在《孽海花》中首创她种种艳闻的曾惠照,向媒界公布了曾惠照吊她膀子的逸事,弄得那儿孙满堂桃李满天下的曾老先生狼狈不堪,逢有机会就极力为自己声辩。她像个玩过恶作剧的幼童,暗暗高兴过许久。后来传来消息说,曾惠照死了,她心中却又免不了产生了点负疚。

“唉,说到底,人家也是个读书人,当年出入洪府,怎么说也算个朋友啊,”她对顾妈说,“我把他年轻时候的事这么一抖搂,还添了油加了醋,就好像往他的脸上甩了一把狗屎,实在也有点过了分了。”

顾妈劝她道:“太太你也别太懊恼了,那本书把你糟蹋得这么厉害,你就是说他几句,也是他自找的!”

“我跟他的这段公案,就像我跟瓦德西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事一样,恐怕是永远也说不清楚的了……”

“太太,”顾妈笑了起来说,“说不清楚不是更好吗?让那些喜欢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去争去,去查去,去闹去,去写去——来这里探望和送点东西来的人,不也就格外地多了吗?”

“倒也是……”彩云说。

她想起了那笔拖欠已久的高达数百元之巨的房租,心事重重,发炎的喉头,好像立即令她窒息了。

除了生存,她还能有什么其他想法?

为她申请免交房捐的呈文,只起了重新将她从历史的沉淀中挖掘出来的作用,嗣后不久,房东还是因她积欠房租而向法院起了诉。法庭判决很快下达:

被告务于民国二十六年(公元一九三七年)旧历端午节前迁出。

她有幸死于那个被逐上街头流离失所的端午节之前。

她死于公元一九三六年。那一年死了好几个名人,其中有革命家章太炎,一代文豪鲁迅,政治风云人物段祺瑞,还有就是她这个中国娼妓史上的最后一个红倌人。

她死得很不安详。

她上吐下泻。她呛咳不断。她数日不进粒米,顾妈喂她几匙汤水也尽数呕出。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她清醒时常常闭口无言,闪闪的目光凝视着乌黑破旧的帐顶似要洞穿而去;昏迷时则喋喋不休,枯干皲裂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像是总在与人诉说着什么,倾吐着什么,或者是争执着什么。守在她身边的只有顾妈,还有痴呆的阿方。他们都听不懂她。

民国二十五年(年)十二月四日凌晨两点半,赛金花凋谢在北平天桥居仁里十六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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