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虽然是男子,但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肯定每天早起要洗脸,不可能把昨天溅到脸上的胭脂留到今天。
黛玉发现宝玉脸上的胭脂时,“彼时黛玉自在床上歇午”,是一天的中午时间。
而在这一天的早些时候,“清晨,袭人起来,便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以宝玉的体贴,而且前一晚刚刚“用柔情以警之”、“约法三章”,他肯定不会弃袭人而去,跑到别人屋里去调脂弄粉的。
并且宝钗端庄,不会允许宝玉玩她的化妆品;宝玉和迎探惜三春也并不亲近;和史湘云倒是从小玩到大的,大概也玩过她的脂粉,但是第二十回、“淘漉胭脂膏子”的次日,“忽见人说‘史大姑娘来了’”,可见“淘漉胭脂膏子”的当天湘云并不在贾府。
也不会是为袭人。袭人不舒服,不可能有心情“淘漉胭脂膏子”。
但是袭人“先时还扎挣的住,次后捱不住,只要躺着”,病是先轻后重。在这一天的早些时候,袭人病得还不重的时候,宝玉会看到别的女孩子梳头打扮,引动情怀,上前“淘漉胭脂膏子”。
所以,“为谁调制时留下的”?只能是为他屋里的女孩子们。
不会是为小红。因为这时宝玉还没搬进大观园,而小红从一开始就在怡红院。
也不会是四儿。因为到第二十一回,宝玉和袭人生气,才“叫上来”的。
也不会是佳蕙。佳蕙是小丫鬟,晴雯撕扇后她“拾去破扇”,身份较低,得不到宝玉的垂青。
只会是媚人、晴雯、麝月(这三个人,在第五回中已经出现,而且没写媚人何时离去,这时可能还在)、秋纹(在第十九回,前一天晚上出现过)、绮霰、碧痕(这两个人,在第二十回,也就是“淘漉胭脂膏子”的当天晚些时候出现了)这些人。
黛玉对宝玉深刻了解,一定知道他是为了“这些人”,所以毫无醋意,只替他担心“吹到舅舅耳朵里”:她对他的深爱,并不要求完全占领他的生命,直到宝玉被打之后对她表白,还说:“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他没有说“为你死了”,他们已经知己到不需要诉之言语了。
也许又会有人批评无聊了:“你分析这些,有什么用?”甚至“曹雪芹都没你想得多!”了。
是的,这样的分析,的确不可能提高国家GDP。不过,贾宝玉本来就是写“于国于家无望”的。你要追求“有用”,那就不必读《红楼梦》了。
人生在世,并不需要时时刻刻“有用”、那么功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