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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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1/5 20: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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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是坚决反对男女平等的。他认为男人比女人差远了。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女孩儿未出嫁时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这都是宝玉的真知灼见。抄检大观园时,

那几个媳妇不由分说,拉着司棋便出去了。宝玉又恐他们去告舌,恨的只瞪着他们。看已去远了,方指着恨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守园门的婆子听了,也不禁好笑起来,因问道:“这样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了。”宝玉点头道:“不错,不错。”

所以,按照宝玉的逻辑,这世上男人天生就是坏的、浊的,女人天生就是干净可爱的,但是如果她们嫁了人,就会变得跟男人一样可恶,甚至更糟。

所以,基于这个逻辑,宝玉是不主张女孩子结婚成家的。

女儿不宜接触男性

宝玉在袭人家看见袭人的漂亮表妹,回来赞叹。

宝玉笑道:“你说的话怎么叫我答言呢!我不过赞他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袭人道:“他虽没这造化,倒也是娇生惯养的呢,我姨爹姨娘的宝贝。如今十七岁,各样的嫁妆都齐备了,明年就出嫁。”宝玉听了“出嫁”二字,不禁又嗐了两声。正不自在……

作为自幼被父母卖掉为奴的人,袭人深深羡慕着在父母宠爱中长大、能按部就班嫁人的表妹。在那个年代,未嫁时有父母可以依靠,适龄则婚,有父母给挑选的、人品可靠的丈夫可以依靠,这就是女人最幸福的生活。

可是宝玉并不觉得这样好,他认为女人一出嫁就毁了。

迎春嫁给孙绍祖时,宝玉却从未会过这孙绍祖一面的,次日只得过去了,聊以塞责。只听见说娶亲的日子甚急,不过今年就要过门的;又见邢夫人等回了贾母,将迎春接出大观园去等事,越发扫去了兴头,每日痴痴呆呆的,不知作何消遣;又听得说陪四个丫头过去,更又跌足自叹道:“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洁人了。”

因为女儿是水一样的干净,一旦嫁给了泥做的男人,水就不清洁了。陪嫁丫鬟可能也会成为男主人的通房丫鬟,所以也是要被玷污的。宝玉觉得这是可惜的事情。

他听说薛蟠四处相亲,挑拣人家女孩子,就说:“只听见吵嚷了这半年,今儿又说张家的好,明儿又要李家的,后儿又议论王家的。这些人家的女儿他也不知道造了什么罪了,叫人家好端端的议论。”

别说是结婚,即便是被男人议论评价,在宝玉看来,也是对女孩儿们的一种亵渎。不过,他自己除外。

林黛玉父丧返京,“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

贾芸来探望他,“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又说道,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

可见,谈论品评女孩子的外貌,也是宝玉很喜欢的一个话题。

薛宝琴、邢岫烟等女孩子来贾家,宝玉反应很大。

宝玉忙忙来至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像宝姐姐同胞兄弟似的。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还有大嫂子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一面自笑自叹。

可见,宝玉是把品评女孩子外貌当作了一门学问在刻苦钻研。可惜那个时代没有选美比赛,不然宝玉绝对可以承当专业评委!

但是,宝玉在心里品评美女,却不敢对她们有亵渎的想法,也许是因此,他觉得自己的品评,不会玷污那些女孩子吧?

为了阻止女孩子被玷污,宝玉还养成了“捉奸”的习惯,他的书童茗烟在宁国府与丫鬟卍儿偷情,被宝玉撞散,当时宝玉大喊“了不得了”——这是呼救的口吻,虽然他并不认识卍儿,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把她从男人魔爪下拯救出来。

秦钟与小尼姑智能幽会,也被宝玉拆散了好事,这里固然有与秦钟开玩笑的成分,但宝玉大概也不希望智能被秦钟玷污。虽然秦钟是宝玉的好友,但他毕竟也是男人。

宝玉身边这些出嫁的美女,似乎没有几个过得幸福的。像香菱,宝玉说“可惜这么一个人,没父母,连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来,偏又卖与了这个霸王”,后来香菱又被薛蟠抛弃,被夏金桂虐待,真是命运悲惨。

平儿是贾琏的妾,因为贾琏偷情,与凤姐打架,祸及于她。宝玉思及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又思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帖,今日还遭荼*,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尤甚。想到此间,便又伤感起来,不觉洒然泪下。因见袭人等不在房中,尽力落了几点痛泪。

香菱和平儿都是已婚妇女,按照宝玉的逻辑,属于不干净的,但是她们依然善良美丽,所以宝玉依然喜欢和欣赏她们。而且,她们婚后不幸,更得到宝玉的怜惜。

王熙凤对平儿刻薄、对尤二姐残忍,但她还是宝玉的好姐姐,宝玉为了成全她的事业机会,还主动推荐她协理宁国府。

夏金桂对香菱百般陷害,闹得薛家上下鸡犬不宁,但宝玉并不厌恨,只是觉得纳罕。因为她也有着鲜花嫩柳的外表。

所以,宝玉的逻辑实际上是,女孩如果结婚,要么变成污浊之人,就像凤姐和金桂这样;如果继续保持清洁美好,就会不幸,如同平儿和香菱这样。

宝玉这个逻辑也有点道理,香菱和迎春都是因为嫁给人品不好的丈夫,才走上了绝路。凤姐和金桂如果能嫁给一个人品端正的丈夫,大概也不会这么残忍。

女儿如水,无知无识,无能为力,变好变坏都不是自己能作主的。这就是宝玉的看法。

但是,如果女孩子能嫁给一个好人呢?

宝玉依然认为这是个悲剧。

女儿最好不结婚

宝玉虽然不欣赏薛蟠,但是对于他的堂弟薛蝌印象极好,评价其形容举止像是宝钗的同胞兄弟一样。这说明薛蝌不仅长得帅,而且沉稳干练、寡言平和,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薛蝌的未婚妻是邢岫烟,她生得端雅稳重,宝玉赞她“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这一对少年夫妻,堪称璧人了。

然而在宝玉看来,他们的结合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一事。虽说是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个好女儿。不过两年,便也要“绿叶成阴子满枝”了。再过几日,这杏树子落枝空;再几年,岫烟未免乌发如银,红颜似槁了。因此不免伤心,只管对杏流泪叹息。

岫烟嫁的男人不错,应该不会面临香菱平儿那样的生活,所以宝玉无需为她的薄命担心。但是“无故寻愁”的宝玉还是要叹息流泪,叹的是岫烟日后要“乌发如银,红颜似槁”。

其实美人衰老是自然规律,岫烟就算终身不嫁,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但是宝玉非要把女人变老与嫁人联系成因果。只因为他身边的老女人都是已婚的,这是宝玉的“痴想”。

因为习惯于将女子的不幸与结婚相联系,所以,一想到某个女子要结婚,宝玉就为她感到痛苦。相应的,当他吵架时,对晴雯说“明日你自己当家主事”,晴雯就气得大吵,因为她太了解宝玉对女子结婚的态度了。这样的话,由宝玉说给一个未婚女子,简直近乎诅咒。

如果宝玉欣赏某个女子,他会条件反射地对她要结婚这一信息感到排斥和抗拒。

莺儿帮宝玉打络子,宝玉就想到,这个可爱的丫鬟和她的主人,都是自己配不上的,早晚是要离开自己的。

宝玉道:“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阁,少不得是你跟去了。”莺儿抿嘴一笑。宝玉笑道:“我常常和袭人说,明儿不知那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

宝玉对宝钗敬多于爱,听说她曾在自己床边绣鸳鸯,就觉得自己亵渎了她。但是,想到她们主仆终究也还是要嫁人,就感到遗憾,这个笑,恐怕是苦笑的成分更多些。

尤氏姐妹都是绝色,却被贾珍父子所污。然而在宝玉看来,这一对“不洁”的女子依旧纯洁美好。尤三姐描述说:

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薰了姐姐们。’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去倒。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

可见,宝玉对尤家姊妹非常体贴关照,虽然明知她们并非贞节烈女,却还是把她们看作清水娇花,百般呵护。

柳湘莲是宝玉好友,书里说

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份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

这样一个自命不凡的非主流美男子,却对宝玉青眼有加,“二人相会,如鱼得水”。理论上说,这么好的朋友要结婚,要娶的又是自己也很欣赏和呵护的绝色美女,宝玉应该深深祝福才对。然而宝玉的反应与众不同。

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湘莲道:“既是这样,他那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相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个底里才好。”宝玉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湘莲道:“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绝色?”宝玉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可巧他又姓尤。”湘莲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宝玉听说,红了脸。湘莲自惭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你好歹告诉我,他品行如何?”宝玉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什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湘莲笑道:“原是我自己一时忘情,好歹别多心。”宝玉笑道:“何必再提,这倒似有心了。”

宝玉一上来就强调这姑娘标致。旧时代,艳名传于男子的女性多半并非良家,宝玉这样说,自然引起柳湘莲的疑惑,他本来就有疑心,这下更担心了。

宝玉则紧接着提醒柳湘莲“你是个精细人”,那么柳湘莲就算以往不精细,这次也要精细一下了吧?宝玉顺便再次强调了尤三姐的“绝色”,引得小柳不得不细问,于是宝玉揭明了尤三姐是贾珍的小姨子,又生怕小柳还不明白,补刀说“真是尤物”。

作为一名世家子弟,柳湘莲虽然读书不成,但是《左传》这类书应该还是读过的。

《左传?昭公二十八年》:“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

所以,“尤物”这个词儿,绝非褒义,宝玉当面说人家未婚妻是“尤物”,其中暗示,不言而喻。于是柳湘莲为了摆脱成为“剩王八”的命运,愤而退婚,导致尤三姐自杀。

宝玉的本义肯定不是要害死尤三姐,但是他心里绝对是不期望美女嫁人的,所以,在听说她的婚事之后,条件反射,说了那一番不合时宜的话,导致惨烈的结局。

有些红学家推测,湘云“水逝云飞”的婚姻悲剧,可能也与宝玉有关。

湘云是宝玉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表妹,她是比黛玉更早也更年轻的青梅竹马,但她情窦开得晚,“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所以与宝玉只是兄妹玩伴。

宝玉粗心,从未注意到湘云胸前戴了个金麒麟。后来,在清虚观打醮,宝玉得到了一块大金麒麟,与湘云那个刚好一对。

按说,他该把这麒麟给黛玉,这样,黛玉也有金了,他们可以金玉配了。但是黛玉*气说不稀罕,正中下怀的宝玉就自己收了。

后来湘云来贾府,黛玉以为宝玉要把那个麒麟送给湘云,谁知并没有。

脂批说:“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

神武将*的公子卫若兰,可能就是湘云后来的“才貌仙郎”,他与湘云成亲,那个大金麒麟就归了他。

大金麒麟不是在宝玉手中吗?怎么会被卫若兰得到呢?有专家说,可能是宝玉得知若兰就是湘云未婚夫,所以把自己手中的麒麟给他,是祝福之意。

但是在古代,这样做的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宝玉与蒋玉菡互换汗巾,又把换来的汗巾转赠给侍妾袭人。后来袭人嫁了蒋玉菡,蒋一见那自己的大红旧汗巾,也就知道袭人与宝玉的关系了。当然,蒋玉菡喜欢袭人,又仰慕宝玉,他不会在意这些。

但是卫若兰呢?

妻子的金麒麟与她表哥手里的金麒麟刚好是一对,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曾同住一个园子,这意味着什么呢?宝玉赠送金麒麟,促成了若兰的过度脑补。

如果宝玉将那个大麒麟送给湘云,由她在婚后转赠夫君作为定情信物,那才是美事。但是宝玉没有这样做,而是自己亲手送给妹夫。人家是早已订亲的,又不需要他来牵线,他送这个信物出去,不但是画蛇添足,还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猜疑和纠纷。

然而宝玉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湘云的婚姻成就。

宝玉认为结婚是女孩子不幸的开始,所以,他希望能阻止她们结婚。他当然不能直接横加干涉,所以只能采取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伎俩来破坏。好像一个小孩子,因为害怕游戏时间结束,就故意调慢了钟表,希望阻碍自然规律的实现。

宝玉用他执著而拙劣的方式,守护着女孩子们的少女时代。

在封建社会,女性婚后的幸福比起婚前确实要大打折扣,所以宝玉会有这种认识上的偏执。

其实,婚与不婚,并不是女性幸福的决定因素。

旧时代妇女也有婚后幸福的,比如李清照夫妇;那些不婚的女性,也并不一定就此得到了幸福,比如馒头庵的尼姑。琼闺绣玉、才貌双全的傅秋芳,因为哥哥蓄意攀龙附凤,耽搁到二十三岁未嫁,她这样就一定幸福吗?可宝玉想不了那么深。

而新时代的女性虽然可以婚恋自主,却也经常有人在自己选择的婚姻中感到不幸。

在特定时期和社会条件下,人们在某一方面受到的限制和压迫特别大时,就会倾向于把自己生活的所有不幸都归结于这一个方面。

旧时代婚恋不自由,而女性的经济条件和情感状况又完全取决于婚姻和家庭,所以婚姻对于她们尤其重要。她们的结婚,意味着离开已有的舒适圈,面临一种未知的命运。

所以,贾宝玉不希望女孩子嫁人,哪怕是嫁给他,他也觉得可憾。

自己最好也不结婚

宝玉喜欢美丽的鸳鸯,曾经要吃她嘴上的胭脂,鸳鸯拒绝了他。鸳鸯抗婚时说:

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凭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

鸳鸯拒绝了嫁给贾赦作姨娘,顺带着也杜绝了嫁给宝玉的可能。

鸳鸯这一番话,放在别的男人听来,未必舒畅(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考虑一下?)

可是宝玉很高兴,这并不仅是因为他并无娶鸳鸯的打算,更重要是,鸳鸯终于无法嫁人了。紧接着贾母冤枉了他老妈,他也并不难过。

宝玉笑道:“我偏着娘,说大爷大娘不成?通共一个不是,我娘在这里不认,却推给谁去。我倒要认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又不信。”

宝玉的口气中,透着隐隐的喜不自胜。贾母冤枉一下老妈不要紧,或者让他认作是自己的不是也无所谓,哪怕鸳鸯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只要她嫁不了人,他就觉得欢天喜地。

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仙女们说他是“浊物”,他“果觉自形污秽不堪”。他见到秦钟,就觉得自己是泥猪癞狗,粪窟泥沟。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也是男人,就也属于须眉浊物,是下等人。他只希望那些美丽少女能一直守着自己,但自己不要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人结婚,因为他不配,也没有能力承担人家一生的幸福。

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

宝玉没有兴趣陪着任何一个美女慢慢变老,那是他所无法忍受的。他希望自己早在美女们变老之前死去,得到她们所有人的眼泪。可他不知道,不是哪个女孩都愿意把所有眼泪给他。

所谓护花使者,只是给美女们梳头、暖手、递吃喝、送脂粉这些小事。这些事,宝玉做起来才得心应手、乐趣无穷。如果你要他去替这些女孩子撑腰壮胆、养家育儿,那可不是宝玉做得来的。他肯给的,只是他以为她们需要的。

袭人从王夫人那里得到了预备役姨娘的名分,告诉了宝玉:

宝玉喜不自禁,又向他笑道:“我可看你回家去不去了!那一回往家里走了一趟,回来就说你哥哥要赎你,又说在这里没着落,终久算什么,说了那么些无情无义的生分话吓我。从今以后,我可看谁来敢叫你去。”

宝玉的高兴,是因为确定袭人可以一直守着他,而并不是因为他和袭人将成为一家人,拥有共同的未来和命运。所以袭人听了只好冷笑。

其实,唯一能把所有眼泪留给宝玉的,只有黛玉。

那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小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稍及林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

宝玉听说张道士给自己说亲,就大不乐意,一方面是他对那个陌生女孩没有感情,另一方面,结婚就意味着结束童年时代,结束这种可以在内帏与女孩子们厮混的生活,选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这对宝玉是一种痛苦。

黛玉还是期望能与宝玉白头偕老的,只是“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但是,她对宝玉的态度是“你好我自好,不必为我自失”。只要宝玉平安幸福,她就算不能嫁给宝玉也没关系,她只要宝玉的真心,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她看出宝玉对森林的热爱,所以,她只吃小醋打趣着,却并不强求他专一,甚至不要求他的婚姻承诺。而宝玉对黛玉的心事,也只是要得到她的心,仅此而已。

但紫鹃是要为黛玉和自己日后的前途打算的,于是她要想法激一下宝玉,让他袒露真情,最好还能给出承诺。这便有了慧紫鹃情辞试忙玉的情节。

紫鹃冷笑道:“你太看小了人。你们贾家独是大族,人口多的;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我们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他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前日夜里姑娘和我说了,叫我告诉你:将从前小时顽的东西,有他送你的,叫你都打点出来还他;他也将你送他的打叠了在那里呢。”

阅读理解划重点,紫鹃这段话的重点在提示宝玉,黛玉“大了该出阁”。而宝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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