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殉情,东方有梁祝坟前化蝶。
当我们沉浸于她们真挚的感情中时,当我们为她们的悲剧落泪时,多少人又深深困惑着:爱情是否燃烧了生命方显其真挚?爱情的蜜糖为何随时可以化作伤人的利刃?
李碧华的《胭脂扣》从另一个角度为我们答疑:伤人的不是爱情,而是无节制的欲望。
故事由女鬼如花而起,她穿越数十年,来到20世纪80年代的香港缠上了好心人袁永定。在袁永定及其女友的帮助下,如花开始了为期7日的寻人之旅。在这7天里,一段凄美爱情开始被抽丝剥茧,方显其埋藏于下的丑陋:人性与欲望的纠葛。
《胭脂扣》剧照初见之欢:寂寞的灵魂相爱是悲剧之源
如花与十二少的初相遇就在那片纸醉金迷之中。
十二少买醉塘西,眷恋如花。
而如花也深陷其中,当红花魁竟然也生出了从良的幻想:
一天,鼓起勇气,穿着朴素衣裳,十足住家人模样,不施脂粉,不苟言笑,亲自求见陈翁。
其实对于如花这样一个风月场的女子而言,风流倜傥的恩客再常见不过。而十二少与一般客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他时有高招:
寨厅,十二少送了如花一个生花扎作的对联花牌,联云:“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对于一个自幼沦落风尘,不知爱为何物的女子而言,没有什么比得上十二少的“惊喜”来得令人怦然心动,“情意”面前重金也黯然失色。
那么,对十二少而言,如花又特别在哪呢?或许就是富贵家的通病吧,惯少见真情,反而沉迷于如花不顾一切爱他的情意里。
《胭脂扣》剧照觥筹交错的热闹中,两颗寂寞的心相遇便是相爱了。相爱无错,可是错就错在,她们还未理清爱为何物时,就已经生生逼着自己那薄弱爱情去面对现实。
久处之囧:现实是脆弱的爱情的火葬场
可常言是,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这从《胭脂扣》袁永定、凌楚娟的反应也可窥得一二:
挨穷不难,只要肯。但你敢不敢?二人形容枯槁,三餐不继,相对泣血,终于贫贱夫妻百事哀,脾气日坏,身体日差,变成怨偶。一点点意见便闹得鸡犬不宁,各以毒辣言语去伤害对方的自尊。
与家中断绝关系的十二少只能依附如花生活,当然他自己也曾努力过,只是对于一个从未受苦的得意少年而言,抛却身份,从底层开始太难。
在十二少仍是失匙夹万之际,他与如花已是太平戏院常客,看戏操曲,纯是玩票遣怀。人生如戏,谁知有一天,他要靠如花在酒家开一个厅,挽人介绍大佬倌华叔,央请收十二少为徒,投身戏班。
因此佳侣变怨偶也就顺理成章了。当往日的恩爱抵不过物欲诱惑时,放弃锦衣玉食的一方,如十二少就会开始懊恼,我为何如此冲动地为了所谓情爱放弃自己的似锦前程和万贯家财呢?而受委屈的那一方,如如花也会开始埋怨,难道我虚度年华,放弃恩客换的就是一个负心汉吗?
十二少心情长久欠佳,但觉无一如意事。不容于家,不容于寨,又不容于社会。为了与一个痴心女子相爱,他付出的代价不云不大。
捉襟见肘的窘迫成了压垮十二少与如花之间那丝情意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十二少提出了分手,他太明白,只要他回头,便又是锦衣玉食,娇妻在怀。而如花呢?十二少又哪里顾得上?
《胭脂扣剧照》于是他终于提出了分手,他可以戒了鸦片,与如花分手了,然后以一副“浪子回头”的面目回到原本的生活,从此脱骨重生。
劳燕分飞:多情、无情各自苦
如果故事就此停在双双殉情失败上,或许不那么令人遗憾。可偏偏所谓殉情中又暗藏隐情,如花早就料到十二少不愿轻易赴死,于是偷偷在酒中下药。一个暗藏死心,一个杀意已起,曾经恩爱缠绵的两人走到这一步是这本书最悲哀的地方——
十二少痴迷物欲,如花由爱生恨。
从这个角度上讲,他俩之间已经不是爱情了,而是彼此人性深处的劣根与自私在作祟。如花盼着十二少死,她得不到的人宁可毁掉也不愿让别人指染,这才能成全了她独占的欲望;
这个男人,她要据为己有!自己得不到,谁也不可以得到!
而十二少私心里势必也是盼着如花死的,从此再无人阻挠他回到纸醉金迷的过去,阔少与花魁这段荒唐往事也就可以就此揭过了:
他这样回家去,生命中一段荒谬的日子抹煞了,重新做人,今后,便是道左相逢,二人也各不相干。一个越升越高,一个越陷越深,也是天渊之别。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荒唐,如花的生命停留在了如花的年岁,而十二少苟活于世,却再也回不去纸醉金迷的梦中。
《胭脂扣》剧照好在李碧华并不真的那么残忍,读者更多是跟随着袁永定的视角去看如花与十二少的爱情,感其悲苦,叹其险恶,最终再看看身边的“凌楚娟”,还能道一句“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