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爱“红”,他的书房叫绛芸轩,名号叫“怡红公子”“绛洞花王”,房间内也是“红绡帐”……处处与“红”相关。最关键他小时候养成的“痴病”,爱吃丫头嘴上的胭脂。曾经猴在鸳鸯身上讨吃,也被金钏儿拉住调侃。平常更是以为丫头们淘漉胭脂膏子为乐,结果就被林黛玉发现了。
(第十九回)黛玉因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纽扣大小的一块血渍,便欠身凑近前来,以手抚之细看……宝玉侧身,一面躲,一面笑道:“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漉胭脂膏子,蹭上了一点儿。”说着,便找手帕子要揩拭。黛玉便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揩拭了,口内说道:“你又干这些事了。干也罢了,必定还要带出幌子来。便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当奇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吹到舅舅耳朵里,又该大家不干净惹气。”
贾宝玉曾说林黛玉从来不劝他“读书科举,经世济民”的话。还说林黛玉若说那样的话,他们也早生分了。看过第十九回林黛玉劝贾宝玉注意不要“做了坏事带出来”的话,可知林黛玉不是不劝,而是有策略地劝。这就是知己与普通人的区别。
袭人劝、薛宝钗劝,史湘云劝,都是为了劝而劝。林黛玉却是从贾宝玉的角度,以体贴他为重,告诉贾宝玉如何做更好。
有意思在,林黛玉对贾宝玉替丫头们淘漉胭脂膏子的行为并不拒绝,但她也认为这种事是不应该贾宝玉做的。既然背着人做了,就要善后弄得干净,不要带着证据出来被人发现。此即为林黛玉和其他人的区别。
薛宝钗、袭人之劝是一刀切,坚决不允许。
林黛玉之劝是堵不如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用之于正途,则无伤大雅。
所以,她最后对贾宝玉说:“吹到舅舅耳朵里,又该大家不干净惹气。”
让人奇怪的是,贾宝玉犯错被贾政知道后管教,为什么会被林黛玉说成是“大家不干净”呢?究其原因,还是脂砚斋的批语解释的简洁明了。
脂砚斋
贾宝玉犯错被责罚,之所以会“大家不干净”又“惹气”,主要在于打了一个贾宝玉,从贾母到奴才一家人都会闹腾不休。
第三十三回贾宝玉挨打。最先听到的是王夫人,呼啦啦带着一群儿女跑过来阻止,连哭带嚎闹腾的沸沸扬扬。
贾政对王夫人尚且能够呵斥对话,等到贾母到来,一言不合就骂的他狗血喷头,让贾政在儿女家人面前没面子也彻底没话。
贾宝玉被打重了,贾家上下一个月不得安宁。各种折腾都在“管教”“溺爱”之间。
宁荣二府几千人,一点小事就可牵强附会,悠悠众口难防何其厉害。荣国府贾宝玉之名,早都“臭名在外”,是京城新闻和笑柄。冷子兴说他“色鬼无疑”就是源自于此。
林黛玉说“大家不干净”,指出贾宝玉因为自己一个小错误,极可能牵一发动全身影响巨大。“惹气”则是后续源源不断的烦恼皆因这一点“失误”。
所以,林黛玉劝贾宝玉的其实是“慎独”大道理。突出“谨慎”和“不苟”,是真正安身立命之道。林黛玉之劝,才是有的放矢,不为无谓之劝而劝人。
文|君笺雅侃红楼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