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个良夜,北岛和他的老朋友、年轻朋友们,在一起朗读和演唱了他的作品。
也是在一个春日,北岛和朋友去颐和园划船,春意盎然,朋友便开始大声朗诵食指的《相信未来》,北岛听到,心中一动,那是他与诗最初的相遇,他说:“我的七十年代就是从那充满诗意的春日开始的”。
没有一个季节比春天更适合走进一个诗人的过往,趁春天还未退场,我们一起再次出发。
《必有人重写爱情》收录了北岛46篇经典诗歌与散文作品,20余幅摄影作品、画作、珍贵诗歌手稿。当晚,嘉宾们朗读歌唱的作品均收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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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楠腾讯网副总编辑、首席主持人开场的时候,主持人陈晓楠引用了北岛诗歌《我们》的一句话——“失*落魄,提着灯笼追赶春天”,这句话是我们所有人当下的写照,在这个温柔的、奢侈的春夜,这句话开启一场与诗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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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克诗人、画家,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与北岛共同创办文学刊物《今天》朗读诗歌《日子》芒克与北岛年相识成为朋友,今年正好五十周年,在这个春天,72岁的芒克来赴73岁老朋友的约。这首与著名的《回答》初稿写于同一年的《日子》,也成了芒克五十年来第一首在公众面前朗读的北岛作品。
这晚,《今天》的三位创办者——芒克、*锐、北岛——再次相聚。《今天》创刊号用最简陋的蜡纸油印,首印份。听说当年在西单,23岁的顾城站在创刊号前不愿离去,最后缠着姐姐带他去找《今天》编辑部。一年后,顾城写下“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诗句传入北大,让大一新生海子如痴似狂。他开始动笔写诗,最后和同校的骆一禾、西川,一并被称为“北大三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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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恺作家,出版小说《苔》《侦探小说家的未来之书》《少年、胭脂与灵怪》朗读散文《断章》(片段)周恺遇到北岛,是在教科书上;真正阅读北岛,则是在大学毕业。当时,他买了一本叫《原点》的星星画会访谈录,带给了他很大的震动,对他来说那是“斑斓得有些扭曲的年代”,以至于他来参加这个朗读会,看到真人,有种“闯入”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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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昆摄影家、视觉文化评论家、策展人四月影会成员朗读诗歌《走吧——给L》《走吧——给L》这首诗中的L是谁?现场朗诵的鲍昆揭晓了谜题:L就是陆焕兴,这首诗是北岛年为《今天》诗刊成员陆焕兴过生日时即兴写成的。当年,为了《今天》的创刊号,他提供了自己的家,提供三天连续的炸酱面,让大家最后拉了三天一样的屎(笑)。陆焕兴啐了一口吐沫,对他们说“你们怕什么!”
北岛在国外漂泊三十年后,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鲍昆,约他去南锣喝啤酒。“我感觉仿佛在做梦一般”,鲍昆这样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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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郎郎画家、美术设计家、作家出版《大雅宝旧事》《宁静的地平线》朗读诗歌《一束》年,一位叫张郎郎的诗人在本子上写下四个字“相信未来”。以这四个字为题目,一位叫食指的诗人写下了一首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诗。他们都未曾设想的是,这首诗唤醒了另一位诗人,北岛。
ps:张郎郎过去的外号也叫“老狼”,所以当晚的现场有两位“老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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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行家作家,出版散文集《尘土》《潦草》朗读散文《味儿》(片段)对年轻的贾行家来说,北岛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他被年轻人的父辈读过,被书本上的引文引用过,他的语言也渗透进生活中。“我们在这个时代不相信真实,我们可以相信诗人。”
在这个有些奢侈的夜晚,贾行家分享了北岛最具生活气息的《味儿》,因为“必将有人重写生活,还岁月以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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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诗人,著有多部诗集、散文集和童话集朗读诗歌《安*曲——给珊珊》《安*曲》是北岛写给妹妹珊珊的,格外深情和动人。这是一段伤心的往事,年,珊珊在湖北因下水救人不幸遇难。多年后,北岛在妹妹的墓盖上写下《安*曲》这首诗,以作纪念。
蓝蓝最初通过诗人罗羽的手抄诗集,读到了北岛、芒克、多多等人的诗,这些诗给了她极大的震动。在巴黎国际诗歌节上她第一次见北岛,“在吃饭时他像大哥一样照顾每个人”。
多年以后,当罗羽跟她说“我非常难受,不想活了”的时候,蓝蓝说:三十多年前你怎么给我念北岛的诗,你忘了?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们还有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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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诗人,出版多部诗集、散文集和译著朗读诗歌《我们》《触电》如果说朦胧诗派叫醒了一代年轻人,西川就是其中之一。在年轻的时候,他也走进那些前辈创造的潮流之中。他还给《今天》杂志上的地址写去一封二十页的长信(但没得到回复),第一次登门拜访时,北岛说:你是今天来我家的第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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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寅阿那亚创始人朗读诗歌《路歌》马寅上次与北岛见面,还是四年前,与那时相比,这个春天很不一样,我们被负面信息困住,他希望诗歌能够抚慰自己,也抚慰身边的人,“《路歌》是北岛老师九十年代末在路上的这些有感而发的文字,我觉得在路上,至少也符合当下我们所有人的心境。”
游历多国,北岛却说“中文是我唯一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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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艺术家,先锋艺术团体“星星画会”发起人之一与北岛共同创办文学刊物《今天》朗读诗歌《时间的玫瑰》《时间的玫瑰》同时也是北岛一本诗歌评论集的名字,他以诗人的敏锐,选出心目中20世纪最伟大的九位诗人。在新书《必有人重写爱情》中,他也写了许多自己与世界各地诗人学者相遇和交游的经历,写洛尔迦、艾基等诗人的评论文章也都非常好看。诗人就是时间的玫瑰,带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年,*锐就与北岛相识,*锐与北岛因为“比较对路”,才有了后来的《今天》,虽然是一生都与艺术打交道,但对他来说“文字是我的引领者,文字是我的标杆”,他在朦胧诗开创的氛围里“全面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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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远媒体人、作家、单向空间创始人谈话节目《十三邀》主创朗读诗歌《过冬》为纪念《今天》创刊30周年,北岛于年在香港写下《过冬》这首诗。在生命的寒冬,诗人像是一个黑暗里的守夜人,守护着人们心灵的家园。
九十年代,许知远上大学的时候,写诗已经不时髦了,但北岛的名字还是神话式的存在。那晚读诗的时候,他已经微醺,他说北岛那一代人发出了“解冻的声音,召唤春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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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立风歌手、作家,出版《像艳遇一样忧伤》等演唱《东方旅行者》老狼歌手,校园民谣代表人物演唱《时间的玫瑰》《东方旅行者》是年北岛在国外旅居时所写的。诗中可以读到一个人文主义者的漂泊和自由感。钟立风也是一位“东方旅行者”,疫情之前的很多年,他和一位朋友结伴到处旅行,那位朋友身上带两本书——《圣经》和北岛的诗集,从丽江到红河的车程中,钟立风无意中翻到了《东方旅行者》这首诗,他用叫做卡林巴拇指琴的小乐器记录下了流淌出来的音乐。
钟立风写出这首《时间的玫瑰》的时候,心中第一个想到的是要有老狼这样非常迷人、温暖、感性的声音跟他一块唱,这也是他和老狼第一次在现场为大家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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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诗人、作家,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文学刊物《今天》创办者朗读诗歌《零度以上的风景》北岛把这首诗献给了在特殊时刻的在上海的人们。《零度以上的风景》就像是地平线上升起太阳,是我们走过迷茫之后的曙光和希望。
零度以上的风景
北岛
是鹞鹰教会歌声游泳
是歌声追溯那最初的风
我们交换欢乐的碎片
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家庭
是父亲确认了黑暗
是黑暗通向经典的闪电
哭泣之门砰然关闭
回声在追赶它的叫喊
是笔在绝望中开花
是花反抗着必然的旅程
是爱的光线醒来
照亮零度以上的风景
对谈
北岛×西川×鲍昆×蓝蓝
主持:陈晓楠左起:陈晓楠、北岛、西川、鲍昆、蓝蓝01
老朋友们与北岛的相识
陈晓楠:北岛老师,刚才听这么多人按照时间的脉络重读您的作品,什么感觉?北岛:今天真是挺难得的一次聚会,有很多老朋友。这本书,是和我的写作、生活经验关。如果诗歌是一个隐性的链条,有一些关键的链条,应该提到张郎郎、食指,当然也包括芒克、*锐,包括西川和蓝蓝,诗歌是连在一起的。西川:我给《今天》写过一封二十多页的信,寄过去以后石沉大海,后来我意识到,当时的《今天》一定有很多人给他们写信。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北岛的时候,他说你是今天我们家来的第个客人,可见当年他们的影响力、号召力。那二十页的长信,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也不觉得奇怪。鲍昆:最早见北岛的时候,我觉得是一个初中生的感觉,他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瘦瘦的,戴副眼镜,看人的眼睛直直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单纯,特诚实。能与像北岛这样的人做终生的朋友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他永远给你释放的是善意,很少听到他很激烈地攻击别人。你猛一见他,跟他聊天,你会觉得他是挺木讷的一个人,可是当你进入他作品的时候才发现每一个字串、每一个字符之间那种张力。尤其他后来写散文,让我大吃一惊,我跟他说你的散文比你的诗歌棒,他的散文让我看得特别入迷,诗歌是一种特别抽象的语言,有大量的隐喻、用典,他的散文,信息量比诗歌容纳的多得多。他的散文还充满了音乐感,读他的散文对我来说特别享受,他见的人、他见的事情、他的经历,有很强的视觉感,很形象。蓝蓝:我知道北岛老师的名字是十几岁的时候,我当时在河南省平顶山市宝丰县的酒厂当工人,我经常背着包,里面放一本海涅或是雪莱的诗,或者一本《唐诗三百首》,那时候县城里的新华书店只有这些东西。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发表诗歌,《平顶山日报》有一个副刊,我经常去投稿,我在那认识一个诗人,他叫罗羽,是《平顶山日报》的编辑,刚刚从郑州大学毕业,他像拿宝贝一样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抄本,上面抄的全是诗,他说你来看看,这是中国最好的诗人,于是我看到北岛、芒克、多多的诗,那时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极大的震动。我,包括在我之后的一些学生,我在大学教过的学生,肯定是受他们影响,我觉得这就像河流一样流到现在。给我手抄本的诗人罗羽,昨天晚上突然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最近心情太糟,我不想活了,我非常难受,我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忘了?三十多年前你怎么给我念北岛的诗,我们还有诗歌,好好活着。在naive理想国·北京郎园店,《必有人重写爱情》同名展览正在举办,现场展出有北岛的绘画、摄影、书法、诗歌手稿等艺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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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意味着什么?
陈晓楠:我们今天特别想说的就是这句话,至少我们还有诗,幸好我们还有诗。所以我们也特别想聊聊诗到底是什么,在如今的生活当中它还可以是什么?西川:诗歌对于一个年轻人的意义,对于一个中年人的意义,对于一个老年人的意义,可能还不太一样。在我年轻的时候,刚上大学,八十年代初,校园里写诗的人太多,学校里做朗诵会,我在北大,每年未名湖诗歌朗诵会,那个听众,现在是不能想象的,大饭厅礼堂能坐三千人,坐满了还有好多人站着,它的号召力就是这么强大。当然那个时候也比较特殊,跟现在情况不太一样,当时的年轻人,如果想表达自己,能够表达自己的手段是有限的,诗歌是最便捷的一个手段。现在读诗的人少了,或者相对来讲写诗的人少了,实际上一个年轻人做别的事情,比如做音乐、唱歌、拍电影、做戏剧,有很多可能性。在我们刚开始写诗的时候,整个社会的可能性没有那么多,所以诗歌成为一个焦点,大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