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梦中梦
第6章梦中梦
重重叠叠的回廊，廊周悬挂着的轻纱随风曼舞。
像是听从它自身意愿的曼妙摆动，又像是毫无意识的死物受控于人。
我站在回廊的尽头，伸手抓住离我最近的轻纱。
那绝不是我能形容出来的颜色，更像是玻璃一般的东西，本身无色，所现之美，皆为幻象。
思索一霎，一时间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我猛地将手缩回来。
倘若说刚才被人控制的是那颜色奇幻的纱帐，那现下受人蛊惑的，就是我了。
我的身体在一阵剧痛之后，与意识脱节，自顾自的朝着回廊深处走去。
仿佛有人伏在我肩头，对我低声诱哄，周欣，那儿有你想要的东西，还不快过去吗？
一步，两步。
十米，二十米。
我的挣扎毫无作用和意义，我索性放弃挣扎，左顾右盼的观察着四周。
身体不理会我的反抗，径直沿着回廊走去，穿过数不清多少块纱帐。
戏子玲珑透亮的声音，渐行渐近，我最终停留在距离一个亭子不远的地方。
或者说，是方才控制我身体的人，想让我停在这里。
我的目光穿过飞舞的轻纱，隐约看到一男一女两人，端坐在亭子里。
而我刚才听到的唱戏声，则是来自亭子前头，空地上的戏班。
装扮妖艳的花旦，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一曲唱罢，她盈盈俯身退下，这时我的目光才从她身上，重新转移回到亭子里。
亭子上方的“来去亭”三个字，用草书写的潇洒，右方还有个小小的左字，我揣度着，大约是落款一类的东西。
“周娘何不与她相较一二？”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我眯起眼睛想要看的更仔细，身子却在此刻自己活动起来。
我就这样受人控制的，一步一步朝着来去亭走去。
心脏疯狂跳动所带来的震撼，让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等会儿那对男女，以及其他人会不会看到我，看到我之后，又将如何处置我等等。
万分的紧张，像五指山一般，把我握在手心里，然后轰然压在我身上。
恐慌之下，我眼珠转动四处张望，而我接下来发现的事情，让我本就狂跳不已的心脏，紧接着又陷入了更黑的万丈深渊。
我没有影子，那一整个戏班子，包括花旦和十几名乐师在内，全都没有影子。
我呼吸骤停。
“妾身怎么能与京城名旦相媲美？”女子娇笑连连。
我走进那纱帐缠绕的来去亭，没有抬手的动作，就直直的穿过了色彩奇幻的轻纱。
麻痹的感觉，被大脑传递着传遍全身。
那男子的脸，分明就是左墨的。
不同于我在学校看到的，那个总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穿一袭中山装的严肃老师，此刻的他着绛紫色的华服，手里还拿着玉扇左右摇动。
要说他是哪个参演古装电视剧的当红影星，也不是无人相信的。
“左墨！”我沉不住气的呼喊着他的名字，而男人却置若罔闻。
倒是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在我的注视之下，缓缓的将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微微上挑的桃花目，精致小巧的口鼻，扫着粉色胭脂的娥眉，与方才的花旦搁在一起，天壤之别不言而喻。
“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可是你的。”左墨手中的玉扇放下，单手握住周娘的手。
周娘巧笑倩兮，淡淡瞥了我一眼。
事情至此，我确定以及肯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只有那个叫做周娘的人看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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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戴着的面纱，被左墨摘下来。
那是我的脸。
或者说，我和周娘长得一模一样。
她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让我有种其实她能够看到我的错觉。
让我越发迷惑的是，周娘脖子上竟然系着我那块白玉珮。
不约而至的凉风卷起纱缦，左墨和戏班化沙消失。
随之消失的，还有周娘美丽的皮囊。
哪还有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儿？现下站在我眼前的，分明是那天晚上，想要夺下我白玉珮的女*。
“周欣，你该知道，那白玉珮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周娘悬在半空，低头俯视我。
她身上原本色彩艳丽的华服，此刻被怪风腐蚀的只剩下藕色的内里，随风乱舞。
我的身体在那场幻象消失之后，终于能够随心所欲的移动。
周娘发出诡异的笑声，脸上的皮肤像老屋墙上干枯的墙皮，窸窸窣窣的不断往下掉落，甚至我能感觉到，有几片皮肤掉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发出刺耳的惊叫，迈开大步往身后逃窜。
而那女人，依旧面目狰狞的追在我身后，用她诡异恐怖的笑声追逐着我。
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玉珮，在我回头看她的瞬间，变得乌黑，随即分散成几只漆黑的蝙蝠，嚎叫着朝我飞过来。
“周欣！周欣！”周娘在我身后快速追来，她的指甲几次划过我的发丝。
我顺着眼前唯一的道路，一路疯跑。
除了我身处的小路是惨淡的白色，我周围是无限的昏黑。
随着我的奔跑，呼吸越发不匀，而道路也越来越窄。
如同是上世纪的默片电影，道路两旁播放着刚才戏子唱歌的画面。我揣测着，这大概是这个名叫周娘的女人，生前所经历过的事情。
可是，刚才我看到的左墨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就是左墨，还是只是与左墨相像？
如果说女*缠上我，是因为我与她同样的长相和那块白玉珮，那么同时出现在轮回里的两个左墨，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大脑里爆炸开来，即使我现下明明已经无暇顾及。
很快，小路尽头就炸开一团白光，一段时间的刺目过后，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正在半空奔跑！
一所佛庙一样的建筑，突兀的呈现在我的左手边。
我边跑边回头，不知为何，身后的周娘早已经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身着白衣，仙子打扮的年轻女人，笑意盈盈的站在佛庙门口，仰头对我打招呼。
“周欣，快过来，过来就能逃开她了……”
仙子温婉的声音蛊惑着我，我几次三番回头，方才不见的周娘，此刻又出现在我不远的地方。
惊恐。
无措。
仙子朝我伸出手，我咬咬牙，刚做好下跳的准备，衣袖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住。
居然是左墨。
眼看着身后的周娘越来越近，我越发慌乱起来，甚至想要甩开左墨的禁锢，分秒必争，朝着那个看起来能够庇佑我的佛庙跳下去。
“周欣，你给我醒醒！”
“周欣，快过来，只有这里能救你……”
“周欣，还我白玉珮！”
“周欣！周欣！周欣……”
三人的叫喊声纠缠成一团，我无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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