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枚小巧玲珑的胭脂扣,是属于他们的定情之物。可是十二少买给如花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其实几乎走到了尽头。十二少学戏又苦又看不见希望,他们陈家又逼迫得紧,如花为了一线渺茫的希望一个人苦苦支撑。
所以与其说是定情之物,不如说是临别纪念。还是十二少的妈妈的眼光*辣,一眼看穿如花的坚定痴情,和自己儿子的软弱犹疑。一个在爱情面前,视死如归;一个在压力之下,颓废堕落。这早已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如花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这样的痴情打动人,因为世间能做到者寥寥,但这样的深情也太沉重,因为当真没有几个人负担得起。爱有时就像一座山,向上爬时满心执念,但如果有幸下山,反而可以随缘。可惜世上多少痴男怨女,一辈子都被误在爱的执念里,至死不休。
01、何必死?十二少说出分手的时候,如花就已经输了
如花的执念,就像*徒的执念。为了在一起,赔上全部身家都在所不惜。为了十二少得罪其他的恩客那是不在话下。十二少念了如花一辈子,总算长情。可是他不是大宅门里的七爷,离开家还能带着自己的女人在济南自立门户。他是真正的纨绔子弟,离开了他背靠的大树便只空剩一副好皮囊。如此不能自立的爱情,最后只能自毁于贫贱夫妻百事哀。
为了在一起,如花不得不冒着自取其辱的风险亲自登门为自己说亲,不得不继续在倚红楼接客赚钱,不得不自掏腰包为十二少花重金请师傅学戏。为了爱飞蛾扑火的女人,不怕牺牲,也不怕付出,就怕她爱的那个男人已经动摇。
明明已感受到他的摇摆,还要继续自欺欺人,愁绪满怀的十二少还可以借故跟如花吵架。李碧华说,爱情越浓,龃龉越烈。如花也想生十二少的气,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种经验。飘零的身世没有给她跟自己父母撒娇的机会,青楼的规矩和头牌的自尊,更没有给她任性的条件,她的天职是让男人们开心。
十二少为了如花离家出走,又入下九流学戏,四处受阻的苦闷让他沉迷于烟瘾。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十二少说出分手,他不是不爱,只是终归没有她爱得深,如花的心凉了,可脸上仍努力挤出一点笑。她想象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的模样,爱先是变成疯狂的执念,现在又将变成灼人的嫉妒。想到此她便难以忍受,一个邪恶的念头飘过脑海,生不能同衾,但死要同穴。多么希望如花,能在此时放手,答案揭晓了,要愿*服输,说到底不过是爱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为什么还要坚持?
02、何必等?如花下安眠药的时候,爱就已经变了
最后的温存时刻,如花把大烟膏递到他嘴边的时候,分明看出他眼里的恐惧和犹豫,她就是故意要看他怎么选择。可是习惯性退缩的十二少,在一份以死相逼的痴爱面前,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所以他只有战战兢兢地选择吃下去。
十二少怕死,如花什么都不怕,她只怕十二少退缩。她其实是怕失去十二少。因为十二少已然选择分手,她明知道他已经退缩了,而且十分彻底,她就是要十二少永远属于他,不能被别人抢了去,如果活着无法在一起,那么死后相伴长眠也很凄美。所以她不只明着喂他吃了大烟膏,还暗地里在酒中下了四十颗安眠药。她去意已决,他也一定要必死无疑才好。
如花的爱,在被步步紧逼中变成执念、嫉妒、私心和占有。每一种迫使十二少离她而去的力量,都逼她一步步走向疯狂。而十二少的爱,在步步退缩中变成恐惧、犹豫、挣扎和无力。可阴差阳错,三杯安眠药酒外加大烟膏下肚的十二少竟然还是被人救活了,到了还是如花孤孤单单地自己走。李碧华在原著中写道:
这便是人生:即便使出浑身解数,结果也由天定。有些人还未下台,已经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闭幕,无端拥有过分的余地。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之美丽。
有人机关算尽,可是终归算不过命运。走了也好,这一世的烟云全都散去,喝一碗孟婆汤,清空这一世的愁怨,从新干干净净地做人,何苦还要再等,而且一等便是五十三年。命都没了,等不来还宁愿再折阳寿也要申请七天上来一探究竟,上穷碧落下*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奇怪物种,有些女人的痴心男人永远难以企及。
03、何必怨?爱是让人自私的,但爱终归是应该无私的
一个女*费尽周章拜托一对情侣帮她找寻十二少。七天将过,如果找不到,总遗憾差这一面之缘,如果找到了,其实有时候比没找到更令人不是滋味。村上春树说过:“如果一直想见谁,肯定迟早会见到。但所见之日乃是终止之时。”
李碧华的原著里给出了一个较开放性的结局,如花他们三人找到片场不久,如花突然消失不见,从此再没有回来过。如花最后在偌大的片场里到底看没看到十二少,谁也不得而知。
而电影里最后还是让他们见了一面,如花看到老态龙钟的十二少,负心的人近在咫尺,反而不能埋怨他什么。他抛下爱人,然后也抛下妻儿和父母,独自在片场苟活至今,但他终归是念念不忘了一辈子,也自我折磨了一辈子。一个变*不能罢休,一个活成行尸走肉,爱如果不能超脱,爱还有何用?
电影里的如花最后总算是死得明白,她把胭脂扣还给十二少,终得解脱,飘然而去。“还给你,从此我再也不必等”,可总感觉还是残留着一丝哀怨。其实,何必死?何必等?又何必怨?爱已面目全非,何必苦苦痴缠。
爱的开始靠缘,懂得爱结束时也随缘的人,最起码心不会那么痛。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