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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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23 20: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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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就是对贾宝玉前后落差巨大的生活状态的精准总结。

曾经的贾宝玉,有一件非常珍贵的衣服叫“雀金呢”。这件衣服是用孔雀毛做成的,成衣金翠辉煌,碧彩闪烁,令人眼花缭乱,既保暖又能避雨雪。在整个贾府中,也只有这么一件;在偌大的京城中,也没有几个人认识雀金呢。

曾经的贾宝玉,餐桌上总是摆着最精致的美食,从胭脂鹅脯道鹅掌鸭信,从火腿鲜笋汤到荷叶汤,从烤鹿肉到蒸螃蟹,从茄鲞到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其中的茄鲞是贾府最著名的菜肴,虽然原材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茄子,但在贾府的厨师手下,却翻出了不同寻常的花样,成了一道普通人根本吃不起的美味佳肴。

吃惯了精美食物的贾宝玉,和自己的小厮茗烟,来到袭人的娘家时,面对着满桌子的瓜果点心,竟然找不到配得上给这位少爷吃的东西。也就是在此时,脂砚斋写了一句锥心之语:“补写宝玉自幼何等娇贵,以此一句,留与下部后数十回‘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等处对看,可为后生过分之戒,叹!叹!”

曾经金翠辉煌的雀金呢,在贾府覆灭之后,在贾宝玉落魄之时,变成了雪夜里一张破毡子;曾经的要耗费十来只鸡才能做成的茄鲞,在贾府败亡之后,贾宝玉失意之时,变成了一碗咸菜沫。

这究竟是作者的讽刺,还是作者的痛惜?

当年,披着雀金呢,吃着胭脂鹅脯、茄鲞,喝着荷叶汤的贾宝玉,是一副“富贵不知乐业”的样子,他在奢华的贾府中,在金碧辉煌的怡红院中,在十几个丫头的服侍之下,过着最舒服的日子,连杯茶也不用自己倒,吃饭都有专人替他吹汤。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他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未来。即便是在林黛玉告诉他,“咱们家里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将后手不接”的时候,这位少爷也满不在乎地说:“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

以为“短不了”自己的吃喝穿戴的贾宝玉,终究还是落到了没有衣服穿,只能用破毡子御寒,没有饭菜吃,只能用咸菜沫充饥的悲凉处境之中。

缺吃少喝的贾宝玉,开启了“贫穷难耐凄凉”的生活。此时的贾宝玉,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当年林妹妹的那句话?不知道会不会追悔莫及?

亏得贾宝玉读了那么多先贤典籍,哪一部书中没有告诉他,富贵并不是长久不变的?历史上又有多少经验教训?真不知道,贾宝玉为什么丝毫也没能从这些典籍中,吸取一点点的经验教训。连秦可卿都明白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可惜了,贾宝玉竟然不明白。

当贾宝玉在晴雯的表哥家里,看到晴雯将苦涩的粗茶,当甘露一样喝下去的时候,自己还在心里感慨,“往常那样好茶,她尚有不如意之处,今日这样看来,可知古人说的‘饱饫烹宰,饥厌糟糠’,又道是‘饭饱弄粥’,可见都不错得了。”

当贾宝玉嚼着咸菜沫,用破毡子取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当年在晴雯家里尝过的粗茶?

从一位金尊玉贵、娇生惯养、享尽荣华富贵的阔少爷,到街头一位连乞丐都不如的穷苦人,贾宝玉落魄时的生活,令人难以想象,也是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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